白水香锅

我是一阵风 来去多自由

【鲁本/埃德森】门线救火

 

细密的雨水像是密不透风的网笼罩着伊蒂哈德,比赛接近尾声,大屏幕上曼城仅仅一分领先,而此刻对面的攻势却有如光脚不怕穿鞋的那般越发凶猛。

眼看着对方边锋带着球像一条泥鳅灵活地穿过后防线后朝球门飞奔而来,埃德森眨了一下被雨水打湿的睫毛,在那一瞬间做出了一个极为冒险的决定——他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了禁区,在那边锋企图射门的一瞬间倒地放铲。

眼前的一切仿佛被强行按下了慢速播放,埃德森眼看着自己的脚尖擦过皮球,却没能改变它向前飞跃的轨迹。

几乎所有人此刻的目光都凝固在了那颗皮球身上,埃德森趴在地上有些艰难地抬起头,他的眼睛似乎追随着球,似乎又没有,雨水落在他耳边的草地上发出细碎的破裂声,比赛结束了吗,还是没有,他似乎听见了佩普急促又沙哑的怒骂。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像一场倒灌的海水要将他淹没。

而下一秒,一个蓝色的影子冲进了他逐渐模糊的视野,那个影子像是一颗炮弹与皮球相撞——头球解围——印着联赛花纹的皮球被顶出边线,噗噜噜地顺着草地坡度滚了下去。

主场球迷并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因为紧接着这个解围成功的蓝色影子就因为惯性过大刹不住车,一头撞在了门柱上,瞬间整个人便像是软掉的面条一般顺着门柱跌落下来。

人们终于看清了这场比赛的英雄——埃德森毫无知觉地爬起来,他踉踉跄跄地朝人冲过去,也许他喊了队医,还是喊了什么别的东西,他只能看见那个瘫倒在地上的背影,还有那件湿透了的印着数字3的球衣。

 

 

赛后的更衣室里是难得的安静,瓜迪奥拉还在采访室接受采访,埃德森坐在位置上有些心不在焉地擦着头发,其他人很有眼力见地没去上前打扰,大家都知道,埃德森今天是逃不掉佩普的一顿臭骂。

然而埃德森的心思却不在佩普身上,他的脑子似乎跟着被队医抬下场的鲁本一起飘到了医院里去。当时场边人多口杂乱的很,他只隐隐听到几句什么脑震荡,什么要做后续检查之类的话,然后就被走过来的对面球员揽到一旁打招呼去了。等他好不容易脱身,回头却只见医疗队那乌泱泱一大堆人早就带着鲁本消失在了球员通道。

作为门将,埃德森对于撞门柱这件事再清楚不过,如果力道和角度弄得不好,危险起来直接瘫痪都有可能。因此即便是作为球队的最后一道防线,他们在训练和比赛的时候,还是会竭力保护自己在扑球的同时与门柱保持安全距离。

以往那些由门线造成的惨剧不可抑制地涌进他的脑海里,他有些不敢想象鲁本的伤势,那么快又那么重地撞在了门柱上——他的不安和烦躁愈演愈烈——他猛地站起来,把旁边换衣服的阿克吓了一跳,然而他视若无睹,只是掏出手机给熟识的队医发消息。

等会找完佩普,他决定要直接去趟医院。

 

 

等埃德森那辆骚包的橘色跑车驶入医院地下车库的时候,夜已入深,雨后的曼城夜空显得格外澄净,一片漆黑,不见星月,也不见云层。

鲁本的情况队医在消息里和他交代了一些,检查后初步判定是脑震荡,好歹情况并不算太差,万幸是没有伤到脊椎和神经,给他一两周的休息时间,也能恢复个七七八八。

拎着一袋水果站在那等电梯的埃德森胡乱薅了两把头发,有些出神地看着那个向下运行的光标跳动着。不知怎么他突然就想起了比赛前在去球场的大巴上,坐他边上的鲁本笑着问他明天要不要再来家里试一次焖鸭饭。

那还是在几个月前的夏休期间,整个队伍都还沉浸在欧冠夺冠的兴奋当中。出门度假前还留在曼城的几个人隔三差五就搓个局出来喝酒泡吧,以格拉利什为首,埃德森和鲁本也未能幸免。

那天也许是开头就喝得太快,导致埃德森觉得自己还没两杯就已经有些步履漂浮,抬头见杰克已经搂着两个女郎晃进了舞池深处,他支撑着想站起身,却被身边的人按住了手。

转过头一看,之前坐他身边同大家讲着黄色笑话的沃克早不知道溜到哪去快活,而向来一杯倒的鲁本此时正坐在沃克的位置上,按住他的手,眼神清明地问他,是不是喝醉了。

埃德森看不见自己的表情,说实在的卡座里那昏暗又摇曳的光线也让别人看不清楚,他可不想那么快暴露自己没喝多少就醉了的糗状,于是只是挥舞起了另一只手,颇有些大舌头地说,这才哪到哪,没醉没醉。

鲁本听了也不反驳,只是笑着对他说,我没怎么喝酒,时间还早,去我家坐坐怎样。

于是醉醺醺的埃德森就糊里糊涂地被鲁本搀扶着坐上了那辆黑色大奔,被一路带去了鲁本的公寓。

而那晚,后来酒醒了埃德森回想起来,他只记得自己坐在鲁本家的沙发上看着鲁本在开放厨房里煮着一锅还挺香的饭,虽然最后那锅饭水放的太多,几乎要从焖饭变成泡饭,但他还是潜意识里觉得,那应该是他那段时间吃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可到底是焖饭好吃,还是只是因为是鲁本亲手做的,这个问题困扰埃德森很久。

久而久之,他发现自己在训练场上总是不由自主地就注意到鲁本的身影,他对自己美名其曰为门将对自家后卫的合理关注,然后在分组对抗庆祝胜利时面色镇静地接受鲁本热情的拥抱。

难道他对他的这位队友产生了什么非分之想,埃德森有些苦恼地梳理着自己作为一个热情奔放又阳光的巴西人却贫瘠得可怜的情感经历,然后无奈地发现里面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的感情对象全是货真价实的女人。

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被电梯达到的提示音打断,埃德森抬头,发现电梯门打开后已经来到了鲁本病房所在的楼层。

走廊上空荡又安静,连导诊台也只有一个值夜班的护士在那坐着。似乎是有之前队医打过招呼,护士见到他来小声地向他指引了鲁本的病房,简单道谢后埃德森朝那方向走去,他总觉着有种莫名的,近乡情怯的感觉拉扯着他的步伐。

 

 

轻轻推开病房的门,室内一片昏暗,只留了一盏夜灯在床头,柔和的光线浅浅地笼罩着鲁本的侧脸,随着那呼吸的起伏颤动着。

见人还没醒,亦或是早又陷入沉睡,埃德森便轻手轻脚地放下东西,走到边上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他在黑暗里静静地注视着床上静卧着的那个人,经过医生的一番折腾,鲁本那每次赛前都要喷满发胶的头发早就散落下来,凌乱地搭在额前,倒显得平日里那股子强装成熟的气焰弱了许多。埃德森有些想不明白,明明他比鲁本年长了四岁,可为什么有的时候他觉得鲁本看他的眼神,倒像他才是那个一无所知的小朋友。

可怜的巴西人或许能够玩转于那些热辣的美酒与艳女,但让他来解这么一道隐秘的攻心难题,多少有点超纲。

“……埃迪?”

一声微弱的呼声在寂静的黑暗中是那样明显又突兀,埃德森猛地回过神来,抬起眼才发现鲁本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睁着有些迷蒙的睡眼朝他看来。

“是我,你好些了吗?”埃德森连忙站起来,两三步走到床边,正要按铃将护士叫来,却被鲁本抬手拦下。

“没事,只是还有些晕,”鲁本不敢大动作,他的脑袋现在晃不得,一晃就想吐得很,于是只能靠在靠枕上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同人讲话,“倒是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结束的时候看你撞得那么严重,担心你出事——”埃德森说着却突然噤了声,本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队友之间的关怀,此刻说着却让他心里有了一种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错觉,多说多错,于是他便转过身去给鲁本倒水。

鲁本倒是有些奇怪埃迪怎么话说一半突然不说了,但他现在还混沌着的脑袋并不允许他就此思考太多,于是他只是问出他第一反应下最关心的问题,“你还好吗,佩普是不是又把你教训了一顿。”

“何止教训,”埃德森将水杯送到鲁本嘴边,“上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还是那次埃尔林给京多安让点的时候。”

“这么生气吗,”鲁本有些咂舌,他没喝太多水,只是润了润喉咙,“也许是近来他的压力太大了,你知道的,斯通斯还没被医疗组允许回来。” 

“是啊,再加上你也得至少缺赛两场了,说实话他发火的时候我真以为他要当场把我解雇。”埃德森有些后怕地摇摇头,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

鲁本安慰似地拍了拍埃德森的膝盖,浅浅的笑意挂在嘴边,“至少这场的三分我们拿下了。”

“是你的功劳,”埃德森看着鲁本的微笑,心里的压抑倒也真奇迹般地缓解了些,他揉了揉眉心企图揉开那些杂绪,“但是太危险了,我不想看到我的队友因为我的失误在球场上受重伤。”

“别说的那么严重,我这不是没事吗,休息休息就好了。”

“我比你更清楚撞门柱的危险性,鲁本,”埃德森叹了口气,“之前在球场上因为扑救撞在门柱上截瘫甚至死掉的门将不是没有,门柱是守护神也是杀手,这是我刚开始踢门将位置就常听到的话。”

鲁本听见埃德森的低语,他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一声,说道,“真稀奇。”

“什么?”

“你好像很少对我说这些话,”鲁本对上埃德森有些不解的眼神,撇撇嘴,“但我听你对斯通斯说过类似的话。”

埃德森不知道话题怎么就从撞门柱转移到了他对谁说过这话,但是,他什么时候跟斯通斯说过。

鲁本没让埃德森的疑问问出口,就接着说,“上个赛季的事,斯通斯为了救球双手吊在门框上的那次,赛后在更衣室门口,我听到了,”他看见身边人的眼神从迷茫逐渐变成恍然大悟,又加了一句,“我可没有故意偷听,只是碰巧路过你们身后。”

“所以……”埃德森几乎有些想挠头了,他支支吾吾却又说不出什么来,明明鲁本的语气如此正常,甚至放在平时只会被当作一些休息时用来打趣的调侃,但此时此刻他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那种不对劲——他抬头看向鲁本,鲁本回应着他的目光,不躲不闪,好像他才是那个做贼的人。

好吧,埃德森心想,我是勇敢的巴西人。

“所以,我可以认为……就是,”埃德森短短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葡语像是第一次进入他的脑子那般生涩难懂,“……你在嫉妒吗?”

这句话从口中说出的那一瞬间埃德森几乎要捂住自己的耳朵了,他像是突然从疯癫中清醒了一般听见上一秒自己说了些什么,如果不是为了不让脑震荡的鲁本再次受到惊吓,他都想原地起跳火速离开这个要让他颜面扫地的房间。

他怎么可以问一个同样直到不行的alpha后卫这样的问题!

他可没忘记鲁本的上一任女友有多漂亮,葡萄牙歌坛的新星,两个人站在一起简直就是郎才女貌的化身——

“是啊,我在嫉妒。”

“啊?”

“我说,我在嫉妒,你想的没错。”

 

埃德森彻底石化在椅子上了,好消息是,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上一秒他脑子里有关鲁本前女友有多漂亮的事情了。而坏消息是——好吧,这已经称不上是一个消息,这是一个危险的深水大炸弹。

鲁本企图好心地挥手召回埃德森的意识,但他发现自己刚一抬手就让埃德森浑身一抖,仿佛自己是要将一个巴掌印上他的脸一样。

想到这里鲁本禁不住笑了起来,他还是伸手推了一把埃德森的手臂,“你为什么这么惊讶,我以为杰克已经把我疑似是个gay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更衣室。”

“什么……啊?”埃德森连连摇头,他似乎想起了一些格拉利什之前在夺冠那会的更衣室诳语,但没人当回事,起码他没当回事。

格拉利什说什么来着,哦,他说鲁本和他去夜店,对前仆后继的应召女郎目不斜视,只坐在那喝酒,还只喝了两杯就吐在了他妈妈的包里。

对,埃德森有些头痛地想要闭上眼,他想起来了,这个糗事甚至是通过他传播给媒体的——他只记得鲁本酒量差到吐在了那只昂贵的GUCCI包里,却忽略了格拉利什后面说的话。

“——嘿说实话,那些姑娘真是难得一见的艳妞,鲁本怎么能坐怀不乱的,他不能是个gay吧。”

他不能是个gay吧。

埃德森有些心虚地想。

 

“埃迪,虽然光很暗,但我能看见你耳朵红了。”

听正经人鲁本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这么不正经的话,埃德森表示现在不止是耳朵红了,他感觉全身都要烧着了。

他得承认他没碰到过这样的事情,所有不熟悉他的人都会以为他是个热情奔放的巴西人,但他实际上只是一个宁愿一个人呆着的社恐,球场释放了他热情的天性,但场下,无论是生活还是感情,他都是那个会把话全憋在肚子里的哑巴。

“好吧,鲁本,”埃德森有些坐立不安地开始扯起了袖子,“我确实没想过你会喜欢同性,而且你之前的女友也很漂亮……呃就是说,我们认识这么久,我也没听说过这些……”

“别误会,我之前确实是异性恋,”鲁本平稳的声音拯救了埃德森那断断续续,词不达意的话语,“我想你也许听过‘人的性向是流动的’这句话,我意识到自己性向的转变是转会来到曼城之后,那时候我还没和艾普尔分手,但也很快了,因为我在认清自己的过程之中备受煎熬。”

埃德森沉默地听着,他记得鲁本刚来到曼城的那个赛季,那是20年九月底的一天,深秋的曼彻斯特已经遍布凉意。他随着门将组完成了日常的训练回到休息室,然后看见佩普领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那个男人手上拿着一件印着背号3的新球衣,似乎注意到了埃德森注视的目光,侧过头来与他微微一笑。

那也许是埃德森印象中和鲁本的第一次碰面。

“也许你不记得了,但我记得你,我们曾经在本菲卡的B队合训过,只是那时候我还留着寸头,刚被教练挖掘,还拼命想要挤上一线队,”鲁本的目光有些缥缈,似乎在回忆一些遥远的往事,“但你已经在球场上崭露头角,各大俱乐部都对你伸出了橄榄枝,最终曼城选择了你,你也选择了曼城,而你离开的那一年,我也终于被选进了一线队。”

鲁本转头看向快要融化在昏暗之中的埃德森,他脖颈上的青色纹身像是黑暗里的线将他一点点缠绕,纳入那张上帝之手所编织的网。

“三年之后我来到曼城,很难说里面没有你的原因,但当时太年轻,抓不住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一切跟着感觉走——索性感觉并没有给我带错路。”

这算是变相的告白吗,真情吐露?埃德森有些呆滞地坐在那,大脑过载地思考着。

鲁本说葡语时候的声音会变得略微高一些,他突然没头没尾地意识到。

 

“你说明天要我去你家再试一次焖鸭饭。”

只能听闻彼此呼吸声的寂静中,埃德森缓慢地开口,略微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某种隐形的屏障。

他满意地听见鲁本平稳的呼吸停顿了半秒,忍不住弯起嘴角,好像在加时的最后一刻扑出了一个绝杀好球。

“我曾经以为你是那种有空就会邀请朋友去家里吃饭的人,”埃德森说着,手指在床单下卷着线头,“直到不久前和杰克的一次闲聊才发现,他们这些和你当邻居的都没进过几次你的家门。”

“但你邀请我去你家再试一次焖鸭饭。”

鲁本看着埃德森那双藏在暗处却仍然闪着狡黠的光的眼睛,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

“好吧,实不相瞒,那份焖鸭饭的配方是我妈妈传授给我的,你可以当它为迪亚斯家的传家宝之一。”

“说实话味道还不赖,除了水放的有点太多了。”

“既然如此,我还能有幸再邀请到莫赖斯先生来光临寒舍,一同品尝少放点水的迪亚斯家招牌焖鸭饭吗?”

“为什么不呢。”

 

埃德森终于指尖一用力扯断了那根可怜的线头,他搓搓手指,棉线慢悠悠地坠入地面。

而他欺身上前,和人额头相抵,呼吸之间,他轻轻地问。

“你知道佩普最喜欢我哪一点吗?”

“嗯?”

“他最喜欢我的出球,无论是大脚找前点,还是手抛找后点。”

“我乐于接受,又勇于尝试,所以我总是能找到。”

“是的,你总是能找到”,鲁本的手抚过侧颈的那朵太阳花,感受着指腹下动脉蓬勃的生机,“但我更喜欢你的接球技术,他们怎么说来着,神扑?不是吗。”

“接球,好吧,如果你喜欢的话,人们总是可怜我的零封奖。”

“渴望零封奖,也许你可以尝试贿赂一下球队的后防人员。”

“我们的后防队长是在暗示些什么吗?”埃德森挑起眉毛,好整以暇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鲁本的手已经滑落至腰间,他该死地眨了眨眼,轻轻地笑,“谁知道呢?”

 

 

而那床头的夜灯颤动着,光像柔波一般散开,模糊了一双在夜色中相拥的影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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